【千宏】逢夏

【千宏】我的阅读导航


“或许所有的孤独都可以忍受。
——要是,没遇见你就好了。”



——



夏天开始的时候,刘志宏剃了个平头。
反正也不是艺人了,再没那么多外形上条条框框的要求,他也不再费心怎么捯饬自己,一切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学校外的小卖部生意红火,盐水棒冰涨价到一块钱一根,倒也还算便宜。
他慢腾腾的走过去,站在店门口树影里,等人都散了,买一支,也不拆开吃,敷在脸上降温。


重庆的夏天,空气黏连,太阳毒辣。
正午的阳光悬在人头上尽心尽责地挥洒光热,走在路上,所谓阴凉处只有脚下几寸的黑色斑点,只消几分钟,连头顶的发旋儿都烘烤的滚烫。
他过的粗糙,从来也不讲究防晒,生生比去年黑了好几个色度。


现在走在街上,没有人认识他。


等棒冰在袋子里化成液体,黏糊糊的渗出来,将他的手指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提着一角丢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



他其实不喜欢盐水棒冰。
不是纯粹的咸,带着些微的甜味,可吮上几口就淡了,剩下粘手又寡味的冰渣。冷饮就是要有挑逗味蕾的热烈口感啊,要解渴为什么不去买盐汽水。这样一种东西,怎么着都觉得鸡肋。


可是那个人偏偏就喜欢这点儿滋味,总拖着他去买两支,递一个给他,然后拆开自己的,在棒冰的尖尖头上咬一口,啧吧啧吧嘴,满足又幸福的眯起眼。


他说,刘志宏,这才是夏天的样子。


夏天是什么样子?他不懂。


他只在第一次从那人手里接过棒冰的时候拆开来咬过几口。冰牙,只好吸溜吸溜地舔,可不管怎么努力,最后还是化了满手。

那人叼着自己已经吃完后留下的冰棍儿,看着他举着两只手愣在那儿皱眉,就笑,拿着纸巾低下头细细地给他擦,嘴角的梨涡盛满了夏日的明艳。
他只愣着,连心脏都仿佛忘了跳。


在之后,他还是陪他去买这棒冰,却再没拆开吃过。夏日在他身旁只会越来越热,棒冰降格为冰袋,敷在脸上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傻,可拆了吃,又有些微妙的舍不得。


那人会嚷嚷,刘志宏,你干嘛不吃啊。
他敷衍地回,我要带回家收起来的。
于是那人不知怎么就满意了,叼着棒冰,瞅着他,弯了眉眼。


其实也不尽然是敷衍。
他是真这么想过的,就把那一瞬的清凉带回家,收起来,臆想着可以保存住那段阳光明晃晃的日子,好像就可以掩藏那夏日不该有的悸动。


但结果总是可惜。
那化在袋子里的液体依旧是黏糊糊的,不得不丢掉它的举动,总一次次地昭示着终结。


那倒计时的钟点从未停过,在心头声声叩响。

而那一小袋的棒冰,就像那夏日所有难得的东西一样,怎么也留不住。



——



一六年的七月十五日,刘志宏退圈了。


那个夏末,那人要走的那天,他没去送。
不久之后,他换了手机号,微信的头像再没亮起来过。


后来王源儿把他堵在学校后的巷子里,很重的一拳砸在脸上,他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哼出声,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他抬头看,那个恶狠狠打了他的人反而是挂着黑眼圈红了眼眶,憔悴得不行。
他的声音都发颤。他说刘志宏,你干嘛这么对他?你知不知道他多少天没睡觉,多少天一遍遍拨你永远都不会再打通的号码?
他说刘志宏,你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你怎么就这么绝情?



夏天的万里无云总有那么些恼人,长时间的暴晒让人大脑缺氧。


刘志宏用舌尖儿顶了顶自己的腮帮。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好像是,什么都没说吧。
为什么什么都没说?除了确实也没什么好申辩的,就是,他哭了。
明明没什么悲伤委屈的情绪,眼泪却自说自话的绝了堤。


王源儿还是心疼他的,打了他,骂了他,之后又抱着他,两个人歇斯底里又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
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原谅了他的自私,默许了他的逃避。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也不是没有痛苦迟疑,但最后取出手机卡丢入垃圾桶的动作流畅的就像丢掉每个炎炎夏日里融化的棒冰。
就像丢掉一大块儿的自己,再有眷恋不舍,又总好过心怀无望的念想,活在假想的乌托邦。


于是,他们连最后的一丝联系都不再有了。



——



有些事回想起来就有些世事无常的好笑。


天真的以为梦想是全部,却不知道梦想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真实的东西。
——或者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过是泡沫。


“江湖再见”听上去多洒脱,谁又知是不是又一句真假难辨的胡说。



——



碎石钻进凉鞋和脚趾的缝隙里,有些硌得慌。
汗水把一切都粘在一起。
刘志宏把脚甩了又甩,那小石子儿依旧顽固的呆在原地,势必要折磨他,不让他好过。


他只好走的更慢些,妄图让疼痛不那么尖锐。


再走到教学楼里就晒不到太阳了。长长的走廊两侧挤满了教室,滚烫的光线进不来,温度骤降。


其实,洗手间的龙头里泄下的水柱比纸巾更适合摆脱冷饮的粘腻。
那个夏天消暑的方式也有好多种,窝在公司的沙发里刷手机吹空调就很不错,再不济,只要是呆在室内就行,可他们偏偏就要选择最傻的那一种,跑进太阳里,买支最最便宜的盐水棒冰,换一身汗水与粘腻。


那时候怎么就能那么傻呢。


他捧着一手泡沫在水柱下冲着,心不在焉地琢磨。


可那时候,怎么就能那么快乐呢。


水还在哗啦啦的流着。


终于,所有的泡沫都打着旋儿,眨眼从水斗里消失不见。



——



未言明的那些种种,到底还是心照不宣——毕竟,做白日梦也要有好由头,逃离也要有借口。


不想他是最差劲的谎言,拙劣到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逃离他到底是对彼此的残忍还是温柔,现下他也不明了了。


若平行线可以交错,这世界大抵是有第二宇宙的。


也许烈日骄阳,真的可以让时空塌缩,孕育奇迹也说不定。



——



普通的夏日午后,普通的高中日常。

班级里一波人屈从于夏日的沉沉困意在课上睡得东倒西歪,另一波人则摊着手机目不转睛,更多的只是坐在教室里却满脸的茫然。


而刘志宏的专心听讲,最后总会变成无意识的盯着文具盒里那把棒冰棍儿做的小木剑发呆。
那把剑,有短而圆的手柄,薄而锋利的刀刃,收在配套的剑鞘里,小巧玲珑,是一件极精细的工艺品。
本来该是个细小到难以被发现的秘密。可耐不住他总在课上拿出来对着走神,就渐有不少同学也被它吸引了视线,惊叹着,打探它的由来。
他只管重新收好了,笑着,讳莫如深地摇头,不发片语。


其实那是易烊千玺在那个夏日的某一天傍晚偷偷塞给他的。


南岸少主那当然是要配把好剑的。那人说的一脸正色,这可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还有夏天的味道呢。

神经啊,你恶不恶心。而他当时嘴上嫌弃,实际上心中雀跃不已。

小心收好了这小玩意儿,翻来覆去地把玩,爱不释手。
他能够想见那人扎着小揪揪,抿着唇,在散着一堆失败品的桌上,一脸认真的在台灯下用美工刀和砂纸跟几根木棍儿较劲。
削薄了刀刃,磨平了木刺,用五零二将两半准备好的零件粘成一个刀鞘。


刀鞘上浅浅的刻着H,是他的名字。



——



他其实不知道放学铃声到底是什么时候打响的。等到攻克了最后一道数学压轴题开始收拾书包的时候,教室里便只剩他一个。
他也很习惯了保持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收拾,带上教室门的时候往窗外望一眼,哦,太阳已经下去了。


让人惊奇的是,白日热了一天,傍晚的风居然是凉的。


一个人回家的路途未免无聊,耳机里的音乐开的有点高,女歌手空灵的歌声冲击着他的天灵盖儿,振得耳膜都有些嗡嗡的响。


他轻轻跟着词哼。

——And whatever comes will come soon
Dying I will pray to the moon
That there once will be a better tomorrow


“……同学,同学!你鞋带开了。”
一边的耳机被人熟练的摘了,现实的人声灌入耳朵。


“我没鞋带。”
待抬头看清那熟悉的身形,刘志宏便后知后觉愣在原地。


压低了帽沿的易烊千玺一手提溜着两袋盐水棒冰,拆开一支递给他。“陪我走走?”


总是没法拒绝眼前人的请求。
他只好接过那支棒冰,安静地点点头。


并肩走在路上,沉默地各自吃着棒冰的场景熟悉得不太真实。
还是一如既往,他呲溜呲溜地努力吸吮,棒冰却还是化了他满手。
那人“噗嗤”笑出梨涡,时光仿若倒溯回昨日晴空。


他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必须得从夏日晚风里汲取些特殊的勇气,终于再次开了口。

他说,嗨,刘志宏。

——明明这之前还来不及有什么感触,此刻他久违的开口叫出他名字,轻轻柔柔的声音一真实经由空气的震荡传进耳里,刘志宏却觉得轻易地盖过了耳机里的单曲循环。
他的鼻子蓦地就酸了。


他说,刘志宏,你是不是傻。

——喉口干涩到说不出话,身体也不受控制僵在原地,刘志宏只好在心里愤愤回怼,你才傻,我聪明着呢。


他说,刘志宏,夏天的样子,就是我和你,在一起啊。

——直到感受到脸颊上不同于夏日的冰凉,刘志宏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恍悟,哦,原来所有湿润的液体都跑到了眼睛里。


脏的手派不上用处,眼泪只好由细碎温柔的吻拭去。
粘着棒冰水的黏糊糊的手指彼此黏糊糊的缠在一起,难受,却又不愿分离。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唱着。

——He said: "My love, why do you cry?"
For now it won't be long any more


原来,让人燥热的不是艳阳,甜的也不是棒冰。
比阳光更耀眼的是你的笑,那漏拍的心跳,是为你。


原来,夏天的样子,就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简简单单又坦荡光明的粘在一起。



——



就在这个夏季开始吧,属于易烊千玺和刘志宏的爱情。


或许,烈日骄阳下未到的奇迹,就藏在傍晚微凉的和风里。



——END——

评论(2)
热度(6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